松井石根的下場
從1947年5月5日開始,東京國際軍事法庭開始著手審判“南京大屠殺”一案,這是東京審判的重頭戲,雙方都派出精兵強將,在法庭內外展開激烈鬥爭。
公訴檢察官莫羅上校曾親自到南京調查日本侵略軍在南京大屠殺中的暴行,他以血淋淋的例證,控告華中方面軍司令松井石根使南京居民深深陷入極大的痛苦和暴力之中,無數無辜百姓遭到搶劫殺戮,婦女遭到野獸般的姦淫,一群群日軍暴徒用槍炮、刺刀製造了一起又一起舉世罕見的血腥慘案……對於公訴檢察官的指控,五短身材、瘦骨嶙峋的松井石根拼命予以否認:“本人在任職期間,先後在華北和華南停留近12年。在這整個時期,我為中日合作做了可能做的一切……我始終堅信,日中之間的鬥爭是所謂‘亞洲大家庭’中兄弟之間的爭吵,日本不可避免地要動用武力,以拯救旅居中國的日本僑民和保護我們的權益,這同哥哥經過長期忍耐後趕走不聽話的弟弟沒有什麼兩樣。
採取這一行動的目的在於促使中國回心轉意。驅使這一行動的動機不是仇恨而是愛憐……所以我要求我的軍官們要把這次派遣作戰的意義向每個士兵講清楚。我的守則是,在上海地區的戰爭目的僅僅是征服反對我們的中國軍隊,至於中國的官員和國民,根據可能則應得到安撫和保護。”
松井石根的這番無恥表白,一瞬間竟然把他這個罪行累累、罄竹難書的戰犯打扮成了和平的使者。
莫羅見他如此厚顏無恥,便不無諷刺地逼問他,難道南京大屠殺也是“哥哥”對“弟弟”的“愛”嗎?
松井石根陰險地一笑,又開始往自己的臉上貼金:“由於我多年的夙願乃是使日本和中國共存共榮,因此在佔領南京時採取了種種防禦措施,以避免這一戰事成為全體中國居民遭受苦難的原因……”
他剛說到這兒,法庭上便傳來陣陣譏笑聲。本已心虛的松井石根只好避重就輕地承認一些事實:“雖然我採取了一切預防措施,但在攻佔南京時,在一片慌亂的情況下,還是能夠找到一些激動起來的士兵和軍官幹出胡作非為的事情來的。十分遺憾,我是後來才聽到這種過失的。”
莫羅檢察官憤怒地質問:“你作為進攻南京的最高指揮官,怎麼能說後來才聽說發生這種‘過失’呢?”
此問似乎正中松井石根下懷,他於是乎趕緊為自己表白:“攻打南京時,我正在距140公里以外的蘇州臥床養病,而且並不知道他們違抗我的命令幹出這般暴行來。12月17日我到達南京後,從憲兵司令部那裡第一次聽到這種意外事件,我立刻下達了命令,敦促各部隊調查此事件並嚴懲肇事者。我也是在日本投降後才第一次聽說南京慘案的。”
松井石根的無恥狡辯引起法庭旁聽人員和工作人員的極大憤怒,公訴檢察官諾蘭准將拍案而起,他首先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的書面供詞中提到,一些激昂的和被激動起來的青年軍官和士兵在南京犯有暴行,是吧?”
“是的,我這樣說過,但我本人沒有看到過,只得到過這方面的消息。”
諾蘭又問:“消息裡講了什麼行為?”
松井石根避重就輕:“搶劫居民,侵佔財物。”
諾蘭似乎漫不經心地說:“還有殺戮?”
松井石根自然無法否認,只好老實承認:“對,還有殺戮。”
諾蘭進一步追問:“你是從哪裡得到這些消息的?”
“從我們的憲兵隊那裡。”
“你說過,你聽到的罪行是在你1937年12月17日進入南京後,從憲兵司令部那裡聽到的,你還從別的什麼人那裡聽到過這種消息吧?”
松井石根不知是計,鑽進了圈套:“當我在南京的日本領事那裡做客時,也從他那裡聽到過同樣的消息。”
“你聽到的是什麼?”
“我從日本駐南京領事那裡聽到一些日軍士兵和軍官確實犯有罪行。”
松井石根此言一出,其所謂的回到東京後才知道南京大屠殺消息的謊言便不攻自破。這使得他懊惱不已。
公訴檢察官諾蘭不依不饒地繼續追擊:“你在書面供詞中還說過,你得知這一暴行後即刻命令各部隊查明事實真相並要嚴懲犯罪分子。那麼是誰負責處理暴行問題?”
松井石根裝模作樣地沉思片刻後,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似地雙手一拍:“第10軍的塚本浩次大佐。”
由於松井石根事先已同律師密謀由塚本出面作偽證,所以他顯得十分輕鬆。站在證人席上的塚本果然謊話連篇:“我特別奉松井大將的命令,調查日軍的殘暴事件,結果只發現四、五個日本軍官犯有搶劫與強姦罪,一般士兵很少有傷害和偷竊事件;至於殺人事件,僅僅兩、三起而已,放火罪和集體屠殺罪根本沒有。”
由於塚本的偽證做得太過火,在法官們列舉的無可辯駁的事實面前,他只能是張口結舌,狼狽不堪地敗下陣去。
接下來,法庭又傳訊中島今朝吾。
中島今朝吾是當時的日軍第16師團長,係進攻南京的主將,由於其本人罪行極大,能逃過起訴本已暗自慶倖了,故爾便講了一些實話:“松井大將確曾命令第16師團,對中國軍隊進行殘酷的掃射,而部分日軍官兵在南京城內的姦淫燒殺自然難免。南京城破之後,中國軍隊官兵紛紛換穿便衣混入平民之中。南京城裡的一般婦人女子,也表現出極強烈的抗日精神,與分散的中國軍隊一起遊擊抵抗,於是日軍就不分男女老弱,不論軍民,凡是看起來有反抗可能的一律加以圍捕。到15日深夜為止,光是下關碼頭一地就殺死中國軍民20000之多。此外,還有13師團的山田支隊,更是把俘虜在幕府山的20000多中國軍民,以補給困難為由,通通槍殺。”
儘管中島將大屠殺的數字大大縮小了,但對松井石根而言,仍然是一枚重磅炸彈,他的謊言被徹底戳穿了。公訴人諾蘭卻不給戰犯以喘息之機,又乘勝追擊:“南京暴行持續了多長時間?”
松井石根故意含糊其辭:“大部分暴行是在我軍進入南京後立即發生的。”
諾蘭索性挑明:“有充足的證據說日軍暴行從南京陷落持續了六周時間,你知道嗎?”
松井石根立即蠻橫否認:“我在法庭上聽到了這些證言,但我不相信這一說法……”
諾蘭見松井石根百般狡辯,便要求法庭傳見證人許傅音出庭作證。站到證人席上的許傅音滿腔義憤地揭發說:“當時我是南京紅十字會副會長,目睹日軍野蠻暴行,日軍見人即予槍擊。當日軍佔領南京後第三日,我曾往市內巡視一次,見隨處皆有屍體,約計有500之數。我曾親見相識之中國人被殺,臥倒於其住屋大門進口,屍體均為一般男友老幼,從未見著軍服者。這一有組織的屠殺行為至少持續了三個月,三個月後亦未斷絕!”
無話可說的松井石根和他的日本辯護律師便無理攪三分,硬說中國人的證詞不算數,英美人士的話才可信。
審判長韋勃微微一笑,說道:“那好吧,就請金陵大學醫院外科主任、美國教授貝蒂斯出庭作證。”
滿頭白髮的貝蒂斯教授走上了證人席,他以令人不可辯駁之勢揭露了日本侵略者的罪行:“我是當時南京國際安全地帶委員會之創立委員,此會於1937年11月下旬成立,其主要任務為在南京陷落後救護難民。……入城日軍對人民態度極壞,數周間發生殺人事件900餘起,其殘虐行為,極為廣泛。據金陵大學教授羅伯特威爾遜調查,有12000多名非戰鬥人員被殺。中國軍隊的士兵於解除武裝後,均被押送到長江邊用機槍掃射,在72小時內,南京國際安全地帶委員會埋葬軍民死屍達30000餘具。此外被殺死者,尚不計其數。婦女亦多被強姦。我所認識的3個婦女曾被帶去強姦,其中1人且為大學教授夫人。我曾5次目睹強姦事件。
在金陵大學校舍內收容難民30000人,曾發生強姦事件數百次。
日軍佔領南京後一個月內,計有婦女20000餘人被強姦。日軍對市民傢俱、食糧任意刮取,且有軍官指揮用卡車裝運,即使各國大使館有價值物品亦難倖免。日軍曾任意沒收私人財產,強征民房,使眾多市民無地容身,多露宿街頭。此種行為,直至佔領南京六、七周之後,仍在繼續發生。日軍高級軍官亦有親至暴行發生地點參觀者。”
貝斯蒂剛講完,約翰梅奇牧師又登上證人台,以國際紅十字會南京委員會主席身份控訴侵華日軍的種種暴行:“日軍佔領南京後,就有組織地進行屠殺。南京市內到處是中國人的屍體。日本兵把抓到的中國人用機槍、步槍打死,用刺刀刺死。強姦到處都有發生,很多婦女和孩子遭到殺害。如果婦女拒絕或反抗,就被捅死。我拍了照片和電影,從這些資料上可以看到婦女被砍頭或被刺得體無完膚的情形,如果婦女的丈夫想救自己的妻子,他也會被殺死……”
梅奇牧師的話音剛落,法庭內的燈光開始轉暗,銀幕上開始放映梅奇先生拍攝的南京大屠殺電影。只見槍聲四起,刀光閃閃。到處是滾落的人頭,到處是被刺刀捅死的嬰兒,到處是被強姦後殺死的中國婦女……面對鐵一般的證據,松井石根再也無話可說。
經過兩年半的艱苦審判,1948年12月12日,松井石根在兩名憲兵的監押下,筆直地站在受審席上,接受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他的判決。
韋勃庭長用威嚴的聲音宣判道:“本法庭根據法庭憲章第15條第4款宣判被告松井石根絞首刑……”
松井石根在在接受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宣判松井石根聽到自己被判為絞首刑後,頓時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竟然在摘耳機時把眼鏡也帶了下來。他拾起眼鏡,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並未破損後復又戴上,向法庭鞠了一躬,不想又腳底不穩,險些摔倒,幸虧站在他身後的美國憲兵拉了他一把。隨後,憲兵像挾小雞一般,將松井石根拖出了法庭。
1948年12月23日零時13分,松井石根在絞刑架上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在行刑前的日子裡,喜歡做古詩的松井留下了幾首遺詩。在其中一首題為《贈愛妻》中,他仍然對其所犯罪行拒不認帳:
天地無恨人無怨,心中唯有無畏念;思寧神安上旅程,無憂無慮趨向前;何物欲留人世間,惟有心肺一忠言;平生不做缺德事,於此應懷浩然膽。
在最終面見教誨師時,他再次留詩一首以作“遺言”:
七十有年事,回顧悔恨長,在青山到處,行樂涅槃鄉。
不知在他“悔恨”時,是否想到了那些在南京大屠殺中無數含恨屈死的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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